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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一种文体都可能成就一个时代的经典之作,关键在于这个想象的世界是否切中了时代的脉搏文体方面是什么意思,是否穿透了历史的迷障,倘能如此,经典作品是不会被历史的尘沙所湮没的。

  最近有记者向我提问:为什么《平凡的世界》在上世纪80年代末发表时备受批评界冷落,却在广大读者中引起热烈反响?为什么读者与评论家的意见差 距如此之大?回想当年,我对《平凡的世界》评价也不十分高,认为是“《人生》的扩大版”,但也给予肯定,写过文章,却达不到现今的认识程度。静下来想,我 认为,评论家总是习惯于从文学史、社会、创作方法、思想艺术背景等方面考虑和评价作品,从而形成一种“专业眼光”。在当时那个观念、先锋突起,大 力借鉴和实验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方法的热潮中,突然遇到这么一部面貌颇为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品,评价怎么会高呢?但是,普通读者很少从文学或方法革新的角 度审视作品,他们更看重作品与他们的生活、命运、心灵体验之间有多少沟通和感应,能否引起他们的共鸣。这也许就是读者与评论家之间存在巨大矛盾和反差的主 要原因之一。

  事实上,不仅是读者与评论家会发生矛盾,与文体也无时不在地发生矛盾。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文体巨星无错精校,在与文体的相互激荡中,始终都存在如何在 起伏、背景剧变,甚至出现某些外在因素的情势下保持对文本的客观、准确、公正、科学评价的问题。比如,有的作品在社会和文学中是一马当先的,发表 当时产生了巨大影响,却有意无意忽视了文本的,时过境迁,对其评价就会降低很多。有种说法,凡是引起一时轰动的作品,其艺术生命力大都是不长的。这恐 怕也不能一概而论。就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出现的“问题”小说、伤痕小说,包括而今的“打工文学”字体大全、“新左翼文学”等来说,很显然它们的文学史意义要远远 高出文本内涵的丰富性和张力。另有一些作品,在写作时与潮流保持了某种距离,当时反响寂寂,过了几十年后,思想文化背景发生变化时却获得了广泛的认可,重 新得到了高度评价。

  那么,是不是不贴近潮流写作,作品的艺术生命才会长?这显然也是有问题的。鲁迅的杂文、小说,“新写实”小说、“现实主义冲击波”以及托尔斯 泰、契诃夫、叶赛宁、肖洛霍夫、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等,无不是在“贴着时”,当某种巨大的潮流来临时,作家无不承受着时代的感召,又受到时代大 浪的冲刷,千淘万漉之后,他们还是被读者、被文学史所珍藏和记忆。

  这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对沈从文在纷乱年代造出的“希腊小庙”、张爱玲“孤岛”时期的独绝体验、钱锺书《围城》的知 识分子群像塑造,还有张天翼文体巨星无错精校、吴组缃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后年代”文学史的价值重构,确有重新发现之功文体方面是什么意思。特别是对沈从文、张爱玲、 钱锺书的重新评价,推动了中国“重写文学史”的历史进程。夏志清从“人的文学”的立场出发,从文学本位出发,从“优美作品之发现和评审”出发,但他并非不 注重“”,他对“左翼”、“右翼”很敏感,他的意识形态背景和教文化背景都会影响到他的评价。他大力肯定张爱玲,却不由自主地忘记了同时期萧红的 《生死场》《呼兰河传》,似不是偶然的失误。他本人对此也有所反思。我这样说是要表明,与文体是不可能绝然分开的,不可能不影响文体,但文体却有 相对的稳定性。

  当年李泽厚提出“启蒙与救亡的变奏”的观点字体大全,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他说,新文化运动以来,启蒙成为时代主题,全民族都在呼唤与科学并审视国 民性,思考中国走现代性的道路。但这个时段很短,随着日军入侵,启蒙的主题被一再打断文体巨星无错精校,救亡上升为第一位,于是评价尺度首先要看救亡。直到上世纪80年代 初,启蒙主题渐渐回来了。90年代初,商品大潮席卷而来,新启蒙的声音又微弱了……我在想,沈从文写湘西故事的时候,赵树理正写着《小二黑结婚》;钱锺书 写完《围城》的时候,周立波也许开始了《暴风骤雨》的构思,丁玲也开始筹划《太阳照在桑乾河上》的写作。我们不能脱离实际地、事后诸葛亮式地认为应该这 样,不应该那样,依我看,历史就这样走过来了字体大全,各类作品都有它们各自的价值和位置。

  还是回到《平凡的世界》的评价上来。它对当代文学评论的警醒在于,方法虽对创作有极大影响,但终究方法不是决定性的、根本性的文体方面是什么意思,要承认,在漫长 的文学发展中,多种创作方法是可以并存的,都有其生命力。关键不在于你采用了什么方法,而在于作品的思想高度、对社会历史文化的涵盖广度、对人性揭示的深 度以及艺术上的创新尺度。文学的历史从来都不是“进化”史,而是“变化”史,文学的历史不是按的先后,车厢式地线性发展过程。我们可以说现实主义的某 些具体手法落后了,但却不能得出“现实主义过时了”的结论。

  另一个重要启示是,在今天有必要重新提倡现实主义精神。在我看来,现实主义精神就是具有更强烈的“现实感”,更关注人民的苦乐,更关注当下的生 存,更能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平凡的世界》之所以能对今天的读者仍有巨大吸引力,主要是对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田晓霞和孙玉厚、田福堂等两代人的两 种生活方式、命运的近距离观照,正好切中了当下时代的脉搏,形成了不同时期的“历史的同构”:与命运抗争是否可以改变命运?进城是否能获得真实的幸福?如 果没有田福军这样的为民请命的“清官”,这个世界将会怎样?如果没有孙玉厚、孙少安、田润叶这样的朴素而真诚的理解与宽容之心,没有那些令人热泪盈眶的忍 辱负重,没有田晓霞的女神式的献身,《平凡的世界》是否将变成“平庸的世界”?

  文体的革新意义在于将一种新的观念注入文本,以此重新估量、重新评价我们的时代、我们的世界字体大全。任何一种文体都可能成就一个时代的经典之作,关键在于这个想象的世界是否切中了时代的脉搏,是否穿透了历史的迷障,倘能如此,经典作品是不会被历史的尘沙所湮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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