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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改编自东北作家双雪涛同名犯罪小说，电影《平原上的摩西》杀青，让东北文学再一次回到我们的视野中。

这也不由得让大家想起一个常常被提及的概念——东北文艺复兴。

大烟囱下也有歌声

网友们甚至总结出了东北文艺复兴四杰：班宇、双雪涛、郑执和董宝石。四杰用文学、音乐、影像等多个媒介一同讲述东北故事，唤醒了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但是，在一片对于东北文艺的赞誉之中，我们也不免要提出疑问：东北的文艺从哪里来，又要复兴到哪里去呢？

从未衰落的东北文艺

事实上，东北文艺复兴的提法并不准确，因为东北的文艺从未衰落。

在中华民国时期，九一八事变后，左翼文学运动的大背景下，以萧军、萧红为首的一群文艺青年从东北流亡到关内，自发地开始进行文学创作。

他们也被称为东北作家群。

萧军、萧红与端木蕻良的合影

当时的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仅遭受着国民党政府的压迫，还要提防着日本帝国主义的烧杀抢掠，每天都经历着苦不堪言的生活。

于是，东北作家群便开始用笔杆子书写时代。

在萧红的《呼兰河传》中，东北农村的人民在日寇铁蹄的蹂躏下，糊糊涂涂地生，乱七八糟地死；骆宾基的长篇小说则取材于爱国青年刘强参加抗日游击队的艰苦斗争，生活气息极浓；在萧军的《八月的乡村》中，抗日军队中的唐老疙瘩因违反纪律而惨死于敌人枪口，但其情人李七嫂却从中觉醒，拿起他的枪继续战斗……

《呼兰河传》的封面就很有东北气息

东北作家群的作品规模壮大，风格粗犷，描写了日本人统治下满洲国人民的痛苦和苦难，赞扬了东北人民抗日救亡运动，表达了对收复领土的意愿和对家乡人民的思念。

因此，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东北作家群的地位极高。

除了文学之外，电影艺术也早早地在黑土地上生根发芽。

1937年，满洲国政权出资50%，成立满洲映画协会。日本战败后，该协会完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故事片《桥》的拍摄，并改制为我们现在熟悉的长春电影制片厂。

拍摄《桥》时，该协会已更名为东北电影制片厂

长春电影制片厂既是新中国第一家电影制片厂，又是新中国电影的摇篮。

译制片《血战钢锯岭》《你的名字》等都广为流传，电影《刘三姐》《辛亥革命》等也都深入人心。截至目前，长春电影制片厂已经先后拍摄故事影片900多部，译制各国影片1000多部。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其实东北一直有着文艺的根。那么，所谓的东北文艺复兴到底在言说着什么呢？

这要从下岗说起。

人在故乡里漂泊

在1956年三大改造完成后，公有制经济（尤其是国营企业）占据了90%以上的工业总产值，整个社会的运行处于计划经济的框架之下。

于是，全国人民——尤其是乐于稳定的东北人民，都把进入工厂单位作为就业首选，因为这是铁饭碗。

在当时，不少考生宁可上大专也不上大学，因为大专包分配，到了工厂之后，会有很好的待遇和稳定的生活。

现在，东北仍有许多纪念工人时代的建筑

然而，长期的计划经济使得中国的发展停滞不前，全球化的逐步推进使得也中国必须与其他国家进行金融交流，这一切，都需要经济体制转向市场化。

1984年10月，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十二届三中全会发表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

国有企业开始进行机构改革，改革的结果是：工人仍属于工厂单位，但没有工资，实际上等于失业。

纪录片《铁西区》的截图，铁西区是最具代表性的工业区

在历史的洪流中，工人们不得不下岗，工人的时代落幕，一个个工人家庭被时代的尘沙所掩埋。这就是所谓的下岗潮。

电影《地久天长》的截图，我不下岗谁下岗是一句响亮的口号

在以辽宁为背景的电影《钢的琴》中，主角陈桂林便是一名从铸钢厂下岗的工人。下岗后，他与妻子离婚。

《天伦之旅》不论你在哪里、从事着什么、父亲爱总是那么的无私、即使你做的不一定是他引以为自豪的、但只要看到你开心、他也同样会欣慰！

为了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他必须获得一架钢琴；生活落魄的他没钱买钢琴，只能选择自己打造；而想要打造钢琴，他又必须回到铸钢厂……

《钢的琴》的故事正像是一个关于东北文艺复兴的隐喻：在下岗潮中获得集体创伤的东北作家们，选择从下岗潮本身汲取养分，进行文学艺术的创作。

陈桂林买不起钢琴，只能用木板做了一个钢琴模型

是的，被称为新东北作家群的班宇、双雪涛、郑执等人，正是书写有关下岗的故事，开创了东北的新文艺。

比如，在《肃杀》中，主人公的父亲正是因为下岗，才选择买了台二手摩托车拉脚儿，从而引发了一系列荒诞的事件；在《梯形夕阳》中，主人公也正是因为学校当时已经不包分配，才会在父亲的安排下成为一名科员；在双雪涛和郑执的小说里，因下岗变成疯子的人物形象更是数不胜数。

班宇现在还住在辽宁省沈阳市铁西区

有学者总结道：

如果说东北作家群以抗战为背景，那么新东北作家群回应的主题便是下岗；如果没有东北老工业基地90年代的下岗，就不会有今天的新东北作家群；他们阐释了工业文明的现代困境，讲述了普遍的工人阶级乡愁。

正像是班宇提到的，《冬泳》的主题便是人在故乡里漂泊。

对失败者的拥抱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在《野狼disco》中，这个既最好又最坏的矛盾时代，正是东北工业生活的另一个侧面。

80年代末，同下岗一同发生的，是营业舞厅的解禁。

而在东北，当时的年轻人突然从禁锢中解放，在时代的浪潮中，他们难以找到人生的方向，只能选择在Disco舞厅中麻痹自我。

于是，他们留着大背头，带着BB机，穿着不知真假的皮大衣，唱着香港的音乐，想象自己已经一条腿迈进了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社会，哪管它是真是假。

《地久天长》的片段

与班宇同年出生的董宝石，本人也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董宝石曾坦然道，他小时候对BB机趋之若鹜。

在上小学的时候，他看到有初高中的学长腰上别着BB机，羡慕得要死，觉得他们怎么能那么酷，但是又买不起，所以只能买了一个BB机造型的玩具……对他来说，《野狼disco》是对青少年往事的追忆。

《野狼disco》MV截图

董宝石的创作不止于《野狼disco》。

在《你的老舅》中，他站在舞池中间尽情扭动身体；在《夏日发廊》里，他不想再回到工厂上班；甚至于在《社会老舅摇》中，他号召大家给老舅点赞双击，正是印证了那句重工业烧烤，轻工业快手：

快手文化能在东北兴起，背后有着历史和社会的双重因素——在迷茫中度过青春的小镇青年，只能靠展示生活来维系生活。正如他曾提到的，他的歌曲是对失败者的拥抱。

因此，深爱着这片土地的董宝石，毫不避讳地接过了东北文艺复兴的大旗，他对这个概念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东北一直有文艺，只是这两年大家光关注喊麦了，没人注意真文艺了。当然，董宝石也承认，喊麦和小说、说唱一样，只是在用另一种形式讲述黑土地的故事。

那些东北家庭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在不同的媒介中各有各的韵味。

董宝石在《吐槽大会》中的发言

地毯因家具等的重压，会形成凹痕，可将浸过热水的毛巾拧干，敷在凹痕处七八分钟，移去毛巾，用吹风机和细毛刷边吹边刷，即可恢复原状

一开始，董宝石会在多个场合提及东北文艺复兴，但现在，他选择缄默，转而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他写歌，唱歌，走穴，甚至和其他的东北文艺家交流——去年十月，他还与班宇进行了对谈。我会用行动告诉大家，什么叫做文艺复兴。

今年年初，董宝石登上了央视春晚，演唱了一首《过年迪斯科》，与他同台的是流量巨星陈伟霆和张艺兴；而早在元旦，他就已经在三四个卫视表演了原版的《野狼disco》。

无论东北文艺何去何从，董宝石火遍大江南北，已是不争的事实。

《过年迪斯科》改编自《野狼disco》

不过，董宝石也承认，即便想再写一首《野狼disco》，我也没那个本事。

从处于城市边缘的手机业务员到位于流量漩涡的说唱明星，董宝石的人生正像是东北文艺复兴的历程：突然很辉煌，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家对东北的文艺作品有什么印象和感受呢？欢迎在评论区里自由发言。

参考资料：新东北作家群论纲.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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