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高仓健:念旧的人,都不容易如愿以偿
高仓健已经去世一周了,我们今天才知道,于是,所有的感慨、追思和重温,都是今天才开始。能持续多久,其实都没关系的。就像眼睑是用来保护眼球的,遗忘和忽略,也都是我们用来保护自己初心的手段。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老歌里这么唱的。我今天把提到过高仓健的微博,选一些重发,只是想确认,有很多人跟我一样,不怎么谈起他,也不太会真的忘了他。
在国内上映过的高仓健电影,几乎都是苦的。苦大未必仇深,往往只能自怨而不能怨及他人,当然《追捕》除外,《追捕》里有邪恶的唐塔大夫和长冈了介议员。
很多人都会更迷《追捕》和《幸福的黄手帕》吗?
反正高仓健的电影,原声的我喜欢《冬之华》《车站》《铁道员》,配音的我更喜欢《兆治的酒馆》和《远山的呼唤》。可能因为检察官杜丘(《追捕》主人公)和刑满释放犯岛勇作(《幸福的黄手帕》主人公)都是在逃亡或回家路上,我更喜欢的不是路上的高仓健,而是每天重复着同样工作的他,看他成为兆治(《兆治的酒馆》主人公),给客人斟酒,听他们聊天,或成为田岛耕作(《远山的呼唤》主人公),教小孩子骑马,到牲口棚接生。
这样的他,给我们一种安心的感觉,电影拍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他好像还在给顾客斟酒,给母牛接生。
可是,今天一切有了尽头,他看到了彼岸的黄手帕,或者如《追捕》唐塔大夫的邪恶暗示:“你看多么蓝的天哪,走过去,杜丘,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
他此刻已经在蓝天里了,至少一周了,我们借助往昔的阳光,透过近年的雾霾,可以看到这样的他。
关于他的遗憾,有几桩,都是读他的随笔知道的――
他说他喜欢美国影星亨利-方达:“我深感亨利方达真正懂得人世的悲哀,他的笑颜中的温柔便是佐证……那绝不是演技能够奏效的。看电影要比演电影快活多了,能相信人心的善良和人世的温暖。《罗马假日》这样的风流角色,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我演,也许,我演不了。”高仓健曾经在纽约街头邂逅亨利方达,紧张的请求签名。那一幕,很像年轻的马尔克斯在异国街头朝暮年的海明威嚷了一声西班牙语的问候,海明威也是会意一笑,答应了一声。
但是,高仓健后来好像没怎么演过《罗马假日》那样的爱情电影(早年当小生的时候当然演过,但他一直不满意)。也就是说,当他感到孤独的时候,他没办法在一个角色里找到两情相悦的暖意。当他懂得领情的时候,情多不再。
还有就是他的一次失物。
“那个小兔护身符,是她送我的。据说是她出国时在机场买的。不知是专为我买的,还是买了几个,送了一个给我。不管多好的皮毛,毛总是要脱落,我无法忍受,请皮货店做了个套子包住,我小气得不愿它掉一根毛,似乎这也会减少她的一份心意。90年7月参加中国电影节,丢了。悬过赏,没用,找不到了。”
还有一件事,是他的小遗憾,也许是我们的大遗憾吧。
他一直对中国很有感情。他是那么谦逊重礼的,一直感念上译厂老演员毕克为他配音的那些电影,知道毕克去世,还托人从日本带来香,在毕克灵前烧香致哀:“突闻噩耗,一时,竟无言以对。未能再度相见,不胜遗憾。衷心祈祷冥福。”
上译厂的曹雷老师,前一阵在微博里说过:“当年高仓健很希望《铁道员》在中国上映,可就是因为不上座,日方配好中文也不肯买,开了一个很低的价,让对方很无奈。最后,配好的拷贝,高仓健带到电影学院放了两场,就送给张艺谋了。可惜。”
是啊,《铁道员》是一部很好的电影,是他一生合作很多次的降旗康男导演的作品。
是啊,很多念旧的人,都不容易如愿以偿。